家有小老师
婚前,在我生活的那个城市,我尚可列入媒婆们眼中的“黄金王老五”队伍中:党员、科级干部、有文凭、形象也还好(媒婆眼中,只要有五观,就可称为帅)。后来,采纳了媒妁之言及一干亲友的建议,择偶的对象集中于教师与医生的行列。再后来,医生由于值夜班的缘故,显然在照顾家庭的问题上略输教师,于是,有了我如今当教师且是长年当班主任的老婆。
结婚之初,老婆在贤妻的路上奋然前行。但她每天早晨6点半需到学校上早自习,将做美颜、做早餐之类的活计算在一块,起床时间至少需在5点,而此刻,我尚在酣睡。她的一番锅碗瓢盆哗哗流水之音,必以我多年晚起的习惯被打破为代价,于是告饶,早饭我自己解决。
毕业班,一周至少四个晚自习,下班到家已是晚上6点半,我开始主动由厅堂转入厨房。婚前,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文科男,成了油腻大厨。
一年后,有了娃,母亲见到第三代的狂喜,也体现在必按传统规矩坐月子的要求上。怎奈,妻产假期间,如热锅上的蚂蚁,在一个以成绩论英雄的年代,她无论如何也放不下马上就面临毕业升学考试的一众学童。娃没满月,妻便冲出产房回到班级。其后,老婆无奶,让母亲百般怨责地抓住没坐完月子才如是这个理由。婆媳此隙,多年难解。
学校不允许教师回家后关机,大约教师的职业操守,也必须如此,毕竟,课堂外,50多号学生也仍是自己的学生。情况还远非如此。50多个学生的背后,还有每个学生的父与母。他们才是课堂外的主力队员。老婆回到家里,电话从未间断,开头几乎都是“您忙不忙,我没什么事,就是想和您聊聊我的孩子”!独生子女年代,自己的孩子,在每个家长心中的位置与认可度,远超过我们对于一切最高标准的想象。他们要和老婆聊孩子的每一个细节,包括孩子的青春痘与香港脚。老婆的晚餐,多少次都是手机夹在脸与肩之间,随手给自己塞点粮草。家长在双休日的晚上11点照样会电话打来,自己的孩子白天进游戏厅玩耍未归,让老婆帮忙分析,并协助联系平时要好同学及要好同学家长。
小时看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,崇敬奥斯特洛夫斯基,娶教师为妻。后来发现我的老婆毫不逊色。前一晚,高烧40度,嗓子严重化脓,整夜撕心裂肺地咳,以为无论如何需休上几天,结果第二天“满血复活”。我问道:“要不要这么拼啊?”她说:“教务处考核,每周要评比,职称要挂钩,50多个孩子要升学,你说我要不要?”
那一天,我办公的政府对面楼顶上,一个中年女人要跳楼。之后得知,是一个教学多年,即将退休,却始终因名额有限等各种缘由评不上高级职称的教师。此情此景,物伤其类的感慨顿生,想到老婆曾怯怯地问我:“你在政府工作,认不认识评职称的领导?今天我们评职称演讲,又有几个老老师在台上痛哭流涕,我不想有那一天!”
读书时,我经常疑惑,很多老师的孩子并不出息,如今终于明白,这样的工作强度下,他们如何顾及自我?几天前的一个晚上,老婆似乎突發奇想,问我:“放开二胎,你想要吗?”我立刻带着哭腔回答:“饶了我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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